
忆故乡小镇散文
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生活过的地方,二十五年前的那个夏天。在脑海里将记忆的碎片一点点地拼凑,还原,一切又回到了原点,熟悉的那条街就这样在脑海里原封不动地被勾勒出来。
小时候我生活在一个小镇的街里,那里的房子矮而不高且门对着门,两侧房子的中间被一条刚修的水泥小路隔开,阳光透过整齐的青砖红瓦,一切是那样的祥和,安逸。路的尽头是一座码头,下面还有京杭大运河穿境而过,烟波浩渺的骆马湖就镇守其北边不远处。
长大后常常有人问起我的故乡,我会问他们乾隆行宫知道么?然后我会跟他们讲乾隆行宫的故事,据说清朝年间,乾隆皇帝六次下江南,五次宿顿于此,并建亭立碑,后称乾隆行宫,而我们当地人更习惯叫它龙王庙。整座行宫富丽堂皇,黄绿琉璃装饰,红墙黛瓦。特别是每年的正月初九逢会,更是人山人海,前来烧香拜佛,祈福求祥的人络绎不绝。
一到夏天,石墙上便坐满了乘凉的人们,拉着家常的妇女、摇着蒲扇下着象棋的老头。石墙下不远处的运河里,除了不时驶过的货船和常年无休摆渡人,还有赤着脚蹲在岸边洗衣服的女人,她们娴熟地将衣服打上肥皂,用脚踩,用手搓。
三三两两的女人凑成一堆,哼着小调,聊着家长里短,衣服就这样在她们手中又变的洁净如初。河里传来孩子们戏水的嬉笑声,他们像鱼儿一样在河里游来游去,时而躺在水上漂浮,时而拍打着河面激起漂亮的浪花。
因为生活在码头,难免每天清晨都会被轰鸣的拖拉机声吵醒,那是来拖沙子的拖拉机,它们总是从清晨就开始工作一直到夕阳落下。从小就晕车的我,讨厌汽车尾气和汽油的味道,但唯独拖拉机我并不排斥,喜欢拖拉机散发出来的那种好闻的柴油味,这大概是从小生活在拖拉机环境下的原因。
对门的王老三从十六七岁就开始跟着他父亲干活,给拖拉机装沙子,每装一拖拉机沙子便有一块钱的收入。二十好几的王老三跟他父亲一样有着黝黑发亮的皮肤,这是常年在阳光下暴晒而形成的肤色。大家都说王老三缺根筋,少根弦,但phans子们的心灵里都是纯真,王老三爱笑也爱哭,有时候一包零食就能让他破涕而笑。王老三除了两个哥哥还有一个比他小几岁的弟弟,他们都叫他王小四。
与王老三相比,王小四的精明更加的突出,常常指使着王老三做这做那,稍不满意就是劈头盖脸的痛斥。邻居都说王老三父母心太狠,也不为他后半生着想,只知道让他玩命的干活,利用他的劳动帮他他的兄弟们都成了家。后来王老三的父母亲都相继离世,来装沙子的拖拉机 fewer and fewer.年近四十的王老三跑到父母的坟上使劲的磕了几个头,便离开了家乡,后来再没有人见过他。
我们居住的那条街道并不是很长,但足足住了百来户人家,人们都井井有条地过着闲暇而无忧的生活。每当夏日农忙时候都是我们孩子最开心的时光,大人们兴奋地在田间挥洒着汗水,我们则在草场上铺一张凉席坐在那里玩耍,追赶着那些随时来草场啄粮食的鸡鸭鹅。看草叶的同时,我们最想听到的就是卖冰棍的吆喝声。那些卖冰棍的都是推着一辆二八自行车,后坐上的泡沫箱里装着他们带来来的冷饮,嘴里像唱歌一样吆喝着“冷饮,卖冷饮喽”。小时候我有一个小猪存钱罐,为了不让家人发现它从妈妈那里的大头上点准放进银币的入口处,用针将银币的方向与狭小细长的出口对齐,这样硬币就会滚了出来,然后就用它们换来了一根根可爱又解暑的冰棍。
盛夏的正午,不忙的人们总喜欢在石墙脚下不远处的老槐树下乘凉,男人们喜欢赤着胳膊聚在一起抽着大前门打着纸牌,妇女们则搬着板凳围成一堆,有的打毛衣,有的磕瓜子,“王二丫和街西的小伙私奔啦,就因为二丫父母嫌那男的没本事赚不了大钱死活不同意他俩在一起,听说都怀孕几个月了……”这时有人咳嗽了一声并使了个眼色,刚才还在绘声绘乐地说别人私奔的女人突然就装聋作哑了,原来王二丫她妈正往这边走了过来。“你家弟媳生了没有?前两天来玩我看就要生了的样子”“唉,别提了,又是个女娃,她那肚子就是不争气,愣是生不出男娃。”隔壁三嫂提起弟媳一脸的怨气,嘴里还嘟囔着这年头没有儿子怎么能行,得生,还得生,直到生出儿子为止。靠在草垛旁就地而坐的李奶奶顶着一头湿毛巾正眯起眼准备打盹,听到三嫂说还要生的时候顿时来了精神头,“俺就不赞同你的说法,非要生儿子,俺一辈子四个儿子,到头来谁管得过俺,没有一个!”
八十二岁的李奶一直一个人住,很少看到她的子女来看她,偶尔回一次,还是因为李奶生病住院,四个儿子都不愿意把李奶奶带回家里照看,连看病要出的钱都左推右搡,最后还是村领导出面才解决了药费问题,出院后李奶奶又回到了自己的老房子子里。李奶奶的老伴早前不到四十岁就因得病去世了,年龄稍大的老人都说李奶奶这辈子真不容易,年纪轻轻就守寡,干活可是一把好手,硬是咬着牙关把几个儿子都拉扯长大。也有人问,“为什么李奶奶当初不改嫁啊?”“改嫁?谁要啊,拖着一堆拖油瓶,后来也有人给她介绍到吃。”
我们住在一座现代化的桥上修了三根石墙而取代了原来的农村小路。若不是那承载着历史的石墙还在,我甚至不敢相信那座现代化大桥下面曾经就是我的家乡,那里有着我太多的记忆,一点一点都深深地埋在那里。有人说,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故乡梦,我的故乡小镇更有它独有的“沉香”,无论走到哪里,它始终都在我的心中。